当,人立在上面也不会破,烽火板全是厚薄如一的青石头,木头要阳寿长的,七竹八木,讲究伐木时间,错过了这个时间,据说就爱被虫蛀。其实不用防,又粗又浓的炊烟每日熏蒸,仿佛给所有的木头上了一层厚厚的油漆,再嚣张的虫子也无奈其何。
一间新房的建盖,算是人生一大事情,除了娶老婆,恐怕就这件事让平路人头疼不已。大小房子三百工,三百个工时恐怕还不止。山上的树活得好好的,非要动刀,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吧,因此,平路人把砍山作为一间房子动工的标志。树在山上,砍伐需要祭奠山神,学叫的红公鸡,浓烈的老烧酒,还得请风水先生翻日子。日子在先生的嘴上,这些年,先生的嘴牢着呢,一张口,就要开口的红包,再说话,还得你主人家抱只大公鸡去,顺便还要加点糖与茶、酒与烟。
第一棵树是中柱,放倒的时候,先生要看树的倒向,树倒东倒西都有说法,如果树倒下时挂到了其它树杈上,先生又会一阵嘀咕,当然,受罪的是主人。只有作为中柱用的树按吉祥的倒法,接下来木工师傅这才上阵,修枝断树,又要看看这树空不空心,如果空心,说明树已经老了,是撑不起一间房子,还得再去挑选。
平路人不叫盖房子,谦虚地说,我家竖柱。不用主人一家挨一家送请贴,竖柱这一天,全村人都会不请自到,不兴时记账的主人家永远也不会忘了,是东家送来的面瓜西家送来的米粉丰富了竖柱这天的伙食。妇女们帮着择菜做饭,男人们除了年老的可以守着火塘陪着一只土罐茶聊天,年轻的都要参加竖柱。一间房子的中梁是最后上到屋顶的,这是竖柱的高潮部分,此时木匠头会接过主人事先准备的大公鸡,宣布上中梁。火炮三响之后,大匠头开始讲吉利 “上梁上梁,上中梁。中梁上到半中腰,一甄粑粑一甄糕。”话音未落,但见粑粑满天飞来,人们纷纷哄抢,尽管这年头谁也不缺吃,据说抢到主人家丢的粑粑,会幸运有加,因此,尘土飞扬处,人们乱作一团。木匠头丢粑粑时专门瞄着年轻的女子,故意把粑粑丢到她们身上,将计就计的年轻后生们,趁洪水好拿鱼,着实兴奋了一番。
一间房子就这么立了起来,不过只是一个空架子,墙需要一点点地夯实,屋顶还要钉椽子,等最后上完瓦匹,时间早从去冬过到今春。人手少的,平时又没换下多少工的人家,甚至到了立夏,还不能将屋瓦全部盖上呢。新房建成后,主人家得兴师动众,感谢祖土。这一种房屋盖成后酬谢祖土的祭祀形式,从祖上传下来,谁都不敢怠慢,实际上是对赖以生存的祖土的一种感恩。
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一个木匠师傅,也没有人说你没有远大理想。灾荒三年饿不死手艺人嘛,在平路,木匠活最多,也最吃得好喝得好,我稚嫩的理想大底源于此。爷爷留了几个推刨几只凿子,让父亲有机会成为木匠中的一员,每年冬上,父亲就跟着村里的木匠们去这山那山砍伐,吃得比在家里好,还有酒,酒是父亲一生最大的嗜好,当然酒后的父亲有一次差点就让倒下的大树压到了。父亲没有更高的手艺,能在一块木板上镂出窗花来,充其量不过是打打下手而已,但在母亲面前,父亲严然就是木匠大师傅,每次从做活处回家,都得摆一下架子,让母亲又倒酒又泡茶的,父亲当然会把结到的账一分不少地交到母亲手上。
我终究没有当成木匠,终是不明白弯木头直木匠这样现在看来简单不过的道理。但我喜欢回到村子,看竖柱的情形。赤膊上阵的木匠头已经不下50岁了吧,只见他在穿插不稳的横梁间平步来回,指挥着同样赤裸着上身的年轻后生们,这里需要添一锤,那里需要校正一下,顶杠是否抵实,柱脚需不需要垫高,都是木匠头凭眼就要看出的问题。他裸露的肌肤被艳阳烤成了古铜色,一间房子或歪或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