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抱着书从陶百顺家中出来路过汽车站，突然记起李秋芳回娘家耍探父母假后天该满假了，他开始为她们母子三人怎么回来犯起愁来。青山镇只有县城到石板镇往返过路的小班车，只有二十多个位置，石板镇的人都上不完，车过青山镇绝大部分时间停都不会停。加之那年代运输部门也是大锅饭，拉多拉少一个样，拉与不拉一个样，所以驾驶员牛气冲天，别说车上坐满了他不让站人，有时就是空上一两个位置沿途他也不停车，只要一提起回青山镇脑袋就大了。龙川记起今年送李秋芳回家过年，因他只请人帮他临时代一天班，将李秋芳母子三人送回娘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赶下山在青山镇拦车返回县城，在公路上整整候了两个多小时，过了也有七八辆车，可就没有一辆停的。正当他急得心急火燎的时候，县医院的救护车驶来停在青山供销分社门口，龙川一直躲着许秀芹怕让她看见，便远远地站在离供销分社五百米处的粮管所候车，这阵见救护车停在供销分社门口，也顾不上让许秀芹看得见还是看不见，一路狂奔冲到供销分社门口，只见许秀芹抱着一个胖敦敦的小男孩走出来，她后面跟着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手中提着一个大包，跟救护车驾驶员打了声招呼，便先上了车。许秀芹看见龙川先是一怔，随后便主动大方地跟他打招呼，龙川却显得十分不自然。许秀芹说她回老家过年，怕在县城转车困难，便包了这辆救护车，问龙川是上山（指李秋芳家）还是回县城。龙川只好硬着头皮跟许秀芹实话实说了，许秀芹笑笑说：“那你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快上车吧！”于是龙川便怪不好意思地跟她上了车。一声喇叭响，救护车便飞快地上了路。
　　车上许秀芹主动把那位五短身材的男人介绍给龙川，说是她的丈夫，在陕西兵工厂工作。随后又介绍龙川是她表弟，在县邮电局工作。龙川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偷眼打量那男人，一张不平顺的宽脸上，配着一双单眼皮肿眼睛，宝塔鼻下一幅翻嘴皮，一路不说话但却不停地抽烟，满口黄牙令人恶心，油黑的脸看上去从来都没洗过一样。看到这个杀猪匠一样的人就是他已前恋人的男人，他的心里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受。许秀芹一路上也很少跟他说话，他几乎不敢与她对视，总觉得自已是一个罪人。车过百货公司门口许秀芹让驾驶员将车停下，龙川下车时跟许秀芹夫妇礼节性地打个招呼，瞟眼发现许秀芹眼角眨起一丝思哀怨，他心头一痛，赶紧逃之夭夭。
　　几天后李秋芳返回县城时就没这样幸运了，母子三人在青山镇足足等了八个小时的车也没有搭上，最后跟一个熟人同路步行九十多里山路回到县城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幸好这位熟人帮她背着一个孩子，至今一想起这件事龙川就心有余悸，但愿那赌咒的年月一去永不复返。
　　龙川一路回忆着往事慢步上了坡，路过邮电局门口恰好碰到在粮食局开车的老战友纪师傅，他主动将车停下跟龙川打招呼。龙川问他这么晚了还去哪里，纪师傅说给石板滩送一车磷肥，明天早上返回县城时拉大米。龙川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忙跟纪师傅说想搭他车顺便去把老婆孩子接回来，他自然不会反对。
　　龙川随即上了纪师傅的车，路过百货公司门口让纪师傅刹了一脚，一路小跑将《红楼梦》放到屋里，衣服都顾不上换便冲下楼去。
　　龙川一路跟纪师傅摆着龙门阵，不知不觉车就到了青山镇，龙川下车时纪师傅跟他约好，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在粮管所门前的公路上等他。龙川跟纪师傅说他加老婆还有两个孩子，驾驶室里不能再坐人了，纪师傅说他晓得。一声喇叭响，车便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李秋芳娘家在粮管所后面的半山腰中，全是羊肠小道，全是上坡山路，好在有一缕弯月给龙川引路，爬得他大汗淋漓，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