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不见,廖政委头发几乎全部花白了,脸上也苍老了许多许多,龙川看到慈父般的政委身陷如此恶劣的环境,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一头扑在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哭声惊得在场的十多个人目瞪口呆。
廖政委也被龙川哭得两眼溢满泪水,拍着他的头,泣不成声地:“小鬼,快别这样!咱们大半年没见面了,应该高兴才是。”
当了这么多人大哭也实再不好意思,龙川强行止住哭,迅速擦干眼泪。
廖政委赶忙向大家介绍龙川是他以前的警卫员。
大家一片哗然,纷纷赞叹龙川太有良心,太讲感情,在这年月像这样讲感情有良心的人可不多见。
日夜想见到政委,见了面后又找不到话说。当了大伙的面,政委又不便问一些不大方便问的话,便指着龙川放在炕上的那包东西问道:“小龙,你给我带的什么东西,这么大一包。”边说边解开袋子,首先取出那包馒头,笑呵呵地说:“你这可是雪中送炭了。伙计们,大家快来打歼灭战!”
十几双手毫不客气地一起伸向那包馒头,好像三天没吃饭一样。龙川心里猜想,政委他们可能吃不饱,怕伤他的心,也便没有问。趁大家抢吃馒头,政委便说:“大家慢慢吃,我陪小龙到外边转转。”
到了院子里,政委才向龙川详细打听他走后农场的变化以及龙川的境遇。于是龙川便将整过情况向政委作了详细汇报,最后向政委明确表示:“我在部队已没有了任何前途,决定年底复员算了。”
廖政委伤感地拉着龙川的手说:“我在这里何时才能出去,以后的命运又将如何,我也很难预料。文革期间地方各级单位都停止招工,没准早复员还能安排个好工作。只遗憾的是去年没有把你组织问题解决,哪晓得我的厄运来得这样快!”
龙川安慰政委说:“政委您快别这样说,您对我的关怀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怀。您在我心中就是党的化身,我在两年部队生活中最大的收获就是从您身上学到了怎样做人。我从跨入军营的那一天起便渴望加入中国共产党,但王书记那党的大门却始终不为我打开,如果党真是王书记那样,那么这个大门我不迈进去也并不遗憾。您曾多次教导我,一个人组织上入了党但不一定思想上也入了党,首先是争取思想上入党。我离开部队唯一的牵挂就是您,但我坚信政委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廖政委说:“你实在想走就安心走,不必挂牵我。一旦真正确定了复员,我以部队农场政委的身份给你们县武装部写封信,把你在部队的表现向他们作个介绍,或许能起一点作用,我现在这个处境,唯一能帮你一点忙的也只能这样了。寄信不方便,万一落到他人之手,最好你再来一趟。”
龙川感激地拉着政委的手,再次流出伤感的眼泪。
转眼便到了年底,新兵已到了部队,该走的老兵已开始进入王书记的议事日程。
龙川郑重其事地向王书记写了书面申请,希望组织上能够考虑这批复员老兵名单中有他的名字。
王书记假惺惺地说:“你还没有到当兵的年龄就提出复员,是不是考虑在干两年呢?”
其实他心里巴喜不得龙川马上滚蛋呢!
龙川又去找曹场长求请,他老人家却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过完春节复员名单便浮出了水面,果然有了龙川的名字。
龙川便决定再去看望一次廖政委,当然也是为了取那封信。
炊事班长跟龙川关系还不错,他对廖政委的遭遇也很同情,龙川便把廖政委在五七干校里面吃不饱的情况告诉了他,他不加思索地对龙川说:“你明天一早从炊事班后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