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散发

　　残照被晾衣绳上斑驳的锈迹舔灭。母亲佝偻着腰身在灶屋的阴影里剥蒜，咳嗽如阴郁之花盛开。飘浮在出生地之上夜的喘息如翩翩舞蹈的骷髅，弹性十足，弥散着曾有的丰硕与质感。使你越发感觉夜的丝绸如此光滑诱人，扯下来的帷幕遮蔽了人世的虚无和沦陷在泥土中的芽胚。膨胀感，焦虑，少女毕隐毕现的耻骨与青乳，填补了守望者所谓信仰的柔软的空缺。皱纹极其相似的纹理覆盖在一切时间奔驰的轨道上。
　　等到村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随落叶一起消失在季节拐弯的地方，任何激烈的谴词都无法被我选来渲染自己作为个体参与者的悲哀。我与现实之间的断层不是血缘地理的消失，不是灵魂青春的迷航，我只是永远以一种激越来对抗这种极其自信的武器的毁灭，这可能是孤独可能是信仰也可能是注定的失败。而与我关联的出生地似乎超级酷爱魔法，它的倾斜的拐杖像女人的身体总是在不可避免的苍老之前频频更替，记忆的主题总是因个体的出生而始存，运转的车轮高效率地丧失，像一层盖在冥币上奇怪的符号与框架。人类故意编造的理想主义符号，来自死亡最深的恐惧的认知，野蛮而不会腐烂的模糊的欺骗。
　　那个老人，好几年前我见过她。满头的白色像银子织就的装饰，她的脸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破碎的陶碗，我怎么拿笔来形容那一瞬间的炎凉与惶惑，当她被背篓牵着匍匐地在出生地的草木间移动，她的饥饿的眼神好象乱撞的蝙蝠堵在我的胸口，这里的每个人都会主动腾些饭菜来叫她吃。她嘴里的呓语好象决堤的洪水不断喷薄出来，我听不清楚这个思绪显然紊乱的老人的破碎，我依然记得的是那烟雨里蹒跚的姿态，那是对过去或者将来的一种深刻的诅咒。她的儿女不给饭吃，甚至接连好几天的把她关起来，与漆黑的自由与残酷的命运作最后的交换，除了阴郁的死亡，还有文明对于一个村庄的人性的检阅。
　　不久之后我听到她死去的消息。她被儿女用干净利落的方式交回大地的宽宏的温床。死对她是幸福，对她的儿女是解脱，对于本地人来说却是耻辱，母亲讲述的时候裸露着辛酸。那口棺材据说早已等不及一个老妪的短暂的留驻。不去想这模糊的记载是否有效，既然写下来，我相信文字有自己的方式。
　　乡村的黑夜来临，出生地早已疲惫，她像我的母亲总是长时间地坐在晒坝的板凳上，在完成一天的劳作以后。胸腔里流动的月色迟迟不来，目光挂在树梢上的弯曲里，风声的獠牙把四周咬得空旷起来，我甚至听到某种缓慢的忧伤在这深山的超市游荡。经历了冗长的跋涉和挤压，经历了电闪雷鸣的狂暴的涂改，月亮却回到最初的少女的澄净。有无数个夜晚我迷恋着那样的感觉，像无家可归的少年迷恋着乡土的一切草木人情。凭我的经验，少不经事不是混沌懵懂，那是所有个体最好时间的西藏，是一天最为清醒的善良的清晨。想想自己这些扭曲的文字最多能代表什么，悲观时候地看法是毫无用处，而不是文字自身的魅力。
　　我在这个喧嚣的平原寻找不到一种欢快的流水的声音，触抚不到村庄极其虔诚的疼痛，冷漠的荒凉左右着尚存的意志继续流利失所。我的历史最多涉及到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末，我同样无法想象六七十年代我五岁的舅舅突然夭折所带来的家庭的巨大伤创。外婆外爷一定伤透了心。任何个体的陈述都无法证明那种渺茫深远的悲哀。即便几十年后的如今，他们都不会太多的给我讲述我的不曾谋面的舅舅的故事。毕竟他也只有五岁，他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