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好几分钟才停了下来,紧接着传出一位声音沉重的男中音:“现在播送中共中央委员会,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国务院,中央军事委员会讣告;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和杰出的外交家,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共中央委员会副主席、中央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全国政协主席、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同志因患病医治无效,于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凌晨两点十八分在北京逝世,享年七十四岁。周恩来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
龙川瞬即觉得天眩地转,只感觉到天要塌了地要陷了,止不住的眼泪哗哗往下流淌。第二天他带领生产队所有劳力到公社水库工地上参加劳动,工地上成千上万的人都怀着沉重的心情在议论着敬爱的周总理,大家都关心着一个重大问题,下一届将由谁来接任总理?这将是一个决定着中国命运的大问题。
在随后的几天里,龙川把生产队的阶级成分进行了排队,发现有一家富农是全队搞资本主义复辟的典型,当时的政策是明确反对刘少奇的“三自一包”和“四大自由”,而这家富农却背地里贩猪贩鸡贩卖中药材,大搞投机倒把,大挖社会主义墙角。更典型的是这一家人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屎尿胀了不管路途有多远,都要夹到自己自留地里去屙。调查中还发现这家的女婿竟是龙川小学同学,现在县煤矿开拖拉机,利用方向盘配合老丈人投机倒把。这个同学知道驻队干部是龙川之后,专程前来求老同学刀下留人,放他老丈人一马,以后若需要用车或需要为家里拉个煤炭,跟他打声招呼就行了。龙川对他说这场运动声势浩大,不是谁躲得了也不是谁保得了的事情。提醒他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动员老丈人一家主动交待问题,争取工作队的从轻处理,并提醒他早点返回单位,不要陷得太深,小心拔不出来。那位老同学听龙川劝告,当天便返回单位,以后再也不露面了。
龙川便组织批斗大会,让这一对富农夫妻老实交待他们的问题。这一家子狡猾多端,交待问题时往往避重就轻,回避一些重大原则问题。公社工作组冯副组长是搞运动的老手,他批评龙川火药味不浓,对阶级敌人心慈手软。他还给龙川背诵了一首毛主席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是做文章,而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于是他便亲手抓这个重大典型,亲自主持召开社员大会,并召集全大队工作队员前来助阵,在社员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中,冯副组长一马当先,率领十几个工作队队员将富农一家七口,不分男女老幼一起五花大绑,一起被乱棒打翻在地,打得满地翻滚,杀猪般地惨叫。随后这一家子便遍体伤痕血流满面,便老老实实地低头认罪,交待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全部罪行,被工作组痛痛快快地割掉了资本主义的尾巴。随后冯副组长以县委农村基本路线教育工作组的名义给县煤矿组织上写了一封信,揭发了龙川那位老同学利用煤矿公车配合岳父岳母大搞投机倒把的大量事实,不久那位老同学便被赶到井下挖煤去了。冯副组长的这一仗大获全胜,工作队把功劳全部记在了冯副组长个人的头上,完全不提起当初龙川在调查这个案子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
事后冯副组长拍着龙川的肩,得意忘形地说:“小伙子好好学到点,阶级斗争就是这么一个搞法!”
鉴于与冯副组长在一些重大原则问题上的分歧,龙川对这场所谓的农村基本主义路线教育便表示置疑,失去了信心。
几天之后富农老婆被打成重伤不治身亡,那个富农老头儿也疯了。这一家子的悲惨遭遇龙川自认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从此愧疚不已,眼睛一闭便出现了那幅惨状。也许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很快便出现了严重失眠。但他依然坚持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参加工作组的大小活动,并完成了工作组交给他的各项任务。直到后来眼睛一闭那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