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前段在新加坡那间酒吧,与郁达夫先生的谈话。深感郁先生比自己更有先见之明。难怪他那样悲观,消沉和颓废。书生、文人空有报国的雄心和志向,可总是不能摆脱报国无门的厄运。难道这是不可改变的宿命?董轩不由得又想起南宋爱国诗人陆游的《咏梅》中的佳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做尘,只有香如故。”心中默念着这些诗句,他有着些许的快慰。
“演剧队的旗号不要再打了,如鸟兽散吧?”金山有点自嘲地说。
“好在眼下桂林受李济深先生的荫庇,还有一些‘自由’的空气,进步文人多荟萃与此,以文会友,互相砥砺吧?”田汉有意改变这室内弥漫着的郁闷的气氛,转向了一个稍微积极的话题。
“田老大和我,想继续南国社的事业,办个戏剧刊物,姑且就叫《戏剧春秋》吧?怎么样,三位有没有兴趣参加进来,共同筹备筹备?”洪深说了一个想法。
“也好!除了写戏、演戏,我们还能干什么?你们两位说呢?”金山向着董轩、王畅问。
“也只好这样了。”董轩、王畅认同地说。
这次会议总算有了一个结果,达到了这样一个共识,找到了未来这样一个努力的方向和目标。还算未落空。尽管是微不足道,并不轰轰烈烈。苦中作乐,也不失为是个追求吧!
这次会议又在不经意间,决定了董轩在这以后整整五年的生活道路。直至1945年8月15日,抗战胜利止。这五年间董轩以桂林为中心,偶尔也到过昆明、重庆等地,以办《戏剧春秋》为主业,也参加一些其它的文化活动。虽然名不见经传,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但由于不断穿梭、奔波、混迹与大家巨匠之林,也增长了不少见识和才干。所谓耳濡目染,近朱者赤,也陶冶了不少性灵,活跃了不少文思。
田汉和柳亚子,一个是南国社魁首,一个是南社巨擘,或许是出于其领导的文化团体都一个南字,两人的关系向来非同一般,可以说是莫逆之交。1942年以来,当桂林成为西南文化重镇、名家云集的时候,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沦陷。柳亚子也从香港搬到了桂林。当香港日渐风云险恶,住不下去的时候,对柳亚子这个特殊的政治人物和文化巨匠来说,回到内地,桂林则是他的最佳选择了。从现代政治上说,他是早期同盟会成员,追随孙中山致力于国民革命。后来,他又是最坚定的反蒋派,倒蒋派。在国民党元老中,他常常仗义执言,嬉笑怒骂,由此又得罪了蒋及蒋系的许多权贵。他又常常以“中山门下两完人自诩”。所谓两完人,一个是指他自己,一个是指何香凝(廖仲恺遗孀)。这样,又必然导致了他同一些共产党人过从甚密,关系特殊。从毛泽东、周恩来,一直至田汉这样的戏剧泰斗,都是他的诤友。到了桂林,见了田汉,自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人打得一片火热,交往十分频繁。而董轩,作为田汉门下的一员得力助手,当然也免不了与柳亚子先生的接触。每当田汉先生百事缠身,忙得不可开交,顾不过来的时候,往往让董轩代表他去柳亚子先生府上。送个信啦,传个话啦,节日的礼尚往来啦,隔三差五,就要跑上一趟。这一来二去,和柳亚子先生也就混熟了。再加上,柳亚子先生也是江苏人,和董轩算是同省老乡。这一老一少,日子久了,也又成了忘年交的朋友。这两层因素搅和在一起,董轩到柳亚子家走动之经常,用一句俗话说,把柳先生门下的草踩得都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