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节骨眼上的北大,随着中国文学的佳作纷呈,这里也是好戏连台。全国一流的大学者、大作家竞相在这个舞台上角逐、表演。北大就像一面三棱镜,聚焦、折射出中国文学的全部辉煌和灿烂。
在名家荟萃的北大,让董轩大开眼界,大长见识的大师级人物和给他留下难以磨灭印象的生活事件,是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北大,最具影响力的大牌教授,当推胡适先生了。连他的宿敌,鲁迅先生也承认他是“文化班头博士衔”。他是文学院院长,又是《中国哲学史》、《中国白话文学史》、《中国散文史》等课程的主讲教师。在整个中国文学开设的专业课中,他占的比重最大。他在董轩等同学心目中,是一个英俊斯文,威严傲慢,高高在上,派头十足,架子挺大的人。在整个五四新文化时代,他名高位重,红极一时,威倾朝野。谁都想见他,一睹名人大家的风采,引为终生快事嘛!可你一走近他,马上就觉得他目空一切,咄咄逼人,霸气冲天。不由得使你自惭形秽,无地自容。所以又都惧怕他。他给人,就是这样一种相互间丝毫不对称,不平等,不和谐的关系。
每天早上,北大红楼前,喇叭声一响,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到胡适先生乘坐着那辆墨绿车小卧车开过来了。那时,整个北大,只有三辆小卧车。一辆是校长蒋梦麟的,第二辆是院长胡适的,第三辆是校医郑河先博士的。其它先生,能坐个黄包车上班,就算是不错的了。
车停稳了之后,只见司机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后车门打开,用手搭在车门上沿,怕碰到胡适先生的头。胡适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条斯理地走出汽车,略为整整衣裳,把公文包挟在腋下,趾高气扬地走进红楼。他经常穿蓝色大褂,黑色肥裤,永远不戴帽子,一头乌发抹了油,梳得整齐锃亮,脚蹬黄色皮鞋,一尘不染,干净得出奇。
他上课的地点,固定在红楼二楼的一个大阶梯教室。因为编外旁听的太多,小教室搁不下,即使这样大的一个阶梯教室。还要有好多人找不到座位,只好站着听。所以要想听他的课,提前到教室抢座位就成了一大难事。稍晚一会,别说坐着,就连站着的份也没有了。
同学们先是听到走廊通道地板上,“咯噔,咯噔”的皮鞋踏地的声音,然后是看到教室门大开,一位姓吴的工友捧着粉笔盒侍立一旁。胡适先生翩然入室,走上讲台,把夹在腋下的书和讲义摆到讲台上,略一定神,举目环视。工友搁下粉笔盒悄然退出,轻轻掩上门。
胡适先生讲课,语言轻缓,格调温和,风度潇洒。在传统的文人气质和作派中,又不失现代作风,俨然一副典型的教授相。又加上身材高挑,脸型长方,浓眉大眼,不免给人峻峭挺拔之感,大有高山仰止之慨。胡先生讲课,学识渊博,贯通中外古今;往往是引经据典,左右逢源,头头是道,使人如临春风,如沐春雨,享受在其中,得益在其间。他的水平和才学,绝对使人心悦诚服,钦佩不已。作为中国现代大学问家,他绝对是名副其实,不可多得。
但是,在当时学术思想极其活跃的北大,即便是像胡适这样的大家,也会常常面临意想不到的挑战。围绕他的思想见解,在课堂上不同意见的交锋和争论,也是常有的事。因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这往往使他捉襟见肘,不能自圆其说,显得发窘和难堪。
有一天,在《中国哲学史》课上,胡适先生讲到老庄哲学,就有好多学生举手要求发言。他不得不停下讲解,看了看学生,然后指着董轩,问:“有问题吗?请讲。”
“胡先生,容学生冒昧,请问你讲的庄子的‘清静无为’和美国现代哲学家杜威的‘实用主义’哲学之间是什么关系呢?”董轩问。
“这,应该说——庄子的‘清静无为’是一种遁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