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了,到山寨,就要懂山寨的规矩。这个叫挑篾子(指筷子)!这个叫瓤子(指碗)。吃饭时,挑篾子不能放在瓤子上;瓤子不准打碎,摔破瓤子是要掉脑袋的!”一个土匪不厌其烦地给他们来了个约法三章,这话一方面,使董老爷似乎有了上山入伙,与土匪为伍的感觉;一方面,又使他领会到,土匪没有短期放走他们的意思。这使他既感到不快,又感到不安。说实在的,这鬼地方,他一会都不想呆;这样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过。
看到筐子里黑乎乎的窝窝头,桶里面稀拉拉的烂菜汤,他全没味口。但为了活命,他又不得不囫囵吞枣,胡乱吃几口,算是对得起肚子。吃过饭,带着几分倦意,董老爷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半卧在这黑屋子的干草上,不知不觉睡了一会。
“起来!滤叶子了——”不知到了什么时候,铁门又开了。进来一个土匪,用黑话吩咐道。
“……”屋内的人,用不解的目光望着土匪。
“怎么着?没听懂?这滤叶子,就是,是——过堂,哎——会审。”土匪一着急,不免口吃起来。
董老爷听了心里一动,顿时来了精神。他知道,这时到了要讨个说法的时候了。他连忙起身,拉起儿子,迫不及待,就向门外走去,全然不管有没有先后顺序。那土匪倒是有心想阻拦他,但看到人已经出去了,也就不说什么,押着这爷俩去过堂。
不一会儿,来到一间大屋里。香案大桌后,坐着两个头目一样的土匪。旁边的墙上挂着铁链、镣铐、吊绳等刑具,地上火红的炉子上,一大盆沸水冒着热气。几个手执大刀、棍棒或短枪的土匪站在旁边,虎视眈眈。
“说,你——什么人?”头目发问了。
“在下董传琤,离此地不远,徐州人。”董老爷慢条思理地回答,从腰间口袋里摸出名片,双手小心地递了上去。
头目接过名片,似懂非懂地看着名片什么“董氏庄主”、“徐州市参议”、“商会会长”等头衔,说:“哦——看来是条大鱼,来头不小啊?!”
“知道这道上的规矩吗?”头目又问了。
“……敢问这位大爷,贵寨上有个叫刘传金的人吗?”董老爷先是不正面回答对方的提问。停顿了一下,又反问那头目。
“……”听了董老爷的问话,两个头目交换了一下眼神,表情变得庄重起来。一个头目,默然起身向屋外走去。屋内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不知怎样接着对话。这场面,一时变得僵持了。
原来,董老爷提到的这个刘传金,不仅在山寨中,而且还是山寨首领中排到第四号的重要人物,握有大权。这大凡土匪山寨,首领层面一般分为八级,人称“八大金刚”。一把手称大当家的(或称大掌柜的),二把手称二当家的(或称“二下手”、“二掌柜”的),三把手称“军师”(或称“师爷”),四把手称“大饷员”(或称大管家),实则是大会计,主管抢劫钱财的保管和分配,五把手称“说理”,六把手称“水香”,七把手称“炮头”,八把手称“总催”。这四把手虽然没有前三把地位显赫,可山寨经济大权却由他掌管,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土匪杀人越货,无非是为了钱财。所以,在山寨中,没有人敢不买他的账。刚才,董老爷提到的刘传金,在山寨中如此重要,非同小可。自然,小头目不敢怠慢。飞快闻风丧胆般地向刘大管家,通报请示去了。
却说刘大管家听了手下小厮的禀报,为之大吃一惊。不料想这事闹的,阴错阳差,怎么那么巧,把徐州董老爷也裹了进来。想到三年前,董老爷给他和山寨上的好处,又想到这大半天来,董老爷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刘大管家深感内疚和不安。马上训斥起那小厮来:“怎么搞的,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