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掉肩膀上那两个沉重的袋子说,真是难以预料啊,坐了两天的火车,我还能如此气定心闲精神矍铄,我还以为自己已成了个糟老头了。你们姨妈简直太不象话了,每天和我玩捉迷藏游戏似的,清晨起来听到卫生间内一阵急促的刷牙声,待我跑过去看个究竟时,她就没了踪影,我猜想她沿着下水管道逃脱了。她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回来时头上还用丝巾遮掩着,看不清面容,我在怀疑她是否是我的亲生闺女呢。阳光很灿烂,他憨厚淳朴的面容清晰地呈现在太阳下,他打了个哈欠继续说,其实不是亲生闺女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们一家人那么浅薄,我早已想和她们划清界线了,老陈(姨妈的丈夫)长得一点都不好,十分寒酸,在炼油厂上班,把自己打扮得倒像个挖煤矿的工人。这时妹妹在衣柜中做出一系列动作,搞得衣柜扑通扑通直响,而后外祖父警戒得像一条老狗似的迅速贴着墙壁诡秘地说,有埋伏!然后用一只手靠在嘴唇上长嘘一声,示意我们不要再出声。两个轻浮的姐姐顿时笑出声来,她们两个捧腹大笑,笑得甚至岔了气。她们说,笑死人了,简直要笑死人了,什么埋伏,是妹妹在房间鼓捣,而后她们笑得更加疯狂,开始用手掩着嘴巴,前俯后仰地。但是,外祖父像一条壁虎一样长了吸盘,仍旧镇定地吸着墙壁上,挥动着手臂指挥她们。屋内的声音慢慢消失了,他才跳跃般地窜到姐姐们身旁,暴怒地吼道,你们的灵魂真是太卑微了!和你们姨妈简直一模一样。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像盘绕着几条衰老的苦藤。太阳下有股暖暖的风吹过来,裹挟着后山青草的气息。我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阳光十分刺眼,我体内一条敏感的神经轻轻地抽搐一下来验证周围存在的一切。
你父亲呢?外祖父问我,他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我,像极了狼的目光。他走上前想用他那粗糙的手掌抚摩我的头。我简直是把两个女儿嫁给两个疯子,他惆怅地叹息道。为什么你的父亲养那些玩意呢?他老大不小的,整天和老金纠缠在一起,不务正业,声称研究植物学和动物学,真是极其荒唐,把家中当一个老鼠洞是研究动物学的吗?他永远都是个强词夺理的家伙,我早就摸清了他的底牌,还有那个老金,在炎热的夏天涨着脑袋坐在太阳地下,说是考验自己的承受能力,荒谬啊!最后呢?他还不是像一只火鸡一样地逃跑了,回去后躺在床上褪了几层皮,白嫩白嫩的,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刚认识老金的那年,他的小女儿刚被拐卖掉,他兔死狐悲的模样,假装着哭女儿,其实事情的原委他心里一清二楚,老实说,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扯谎欺骗别人,最后不还是自欺欺人。
我不想听外祖父絮叨个不停,他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后好象永远都无法收拢了。我用愤怒的语气告诉他:喜欢耍小聪明的是你,自以为是的也是你!为什么你如此喜欢心照不宣地搬弄是非呢?然后就逃之夭夭。我听到他在我身后大吼小叫的叫骂声。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惟独喜欢黑夜的到来,即便有老鼠的上窜下跳,搅得室内乌烟瘴气,但我觉得白天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副副嘴脸比这些更能让我心惊肉跳,在狭小的房间内即便没有一点光线,我也倍感温暖,会在心底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我试图在家中搜索那些从天而降的夹鼠板,每一个旮旯犄角,但总是一无所获。一天,姐姐们窃窃私语,说,阿峰太可恶了,私底下把夹鼠板藏起来,简直是气人太甚,他假装一点儿也不害怕老鼠,这是表面的事儿,其实,他心里空虚得要死,故意表现出一种大义凛然的臭模样。然后她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哭哭啼啼,带着哭腔接着说,今后的日子该怎么继续下去呢?老鼠还不闹翻天才怪。与其被老鼠活活啃死,还不如自己搬到后山,宁可被狼吃被豹子吃,总比被老鼠啃死要好些。我走过去时,她们两个不时地给我翻白眼,撇着嘴,还朝我呸呸呸地吐唾沫,叫嚷着,说,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