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般大小的冰雹赶在了前面,让乡亲们最后得到的仅是一些张牙舞爪的荞草。虽然说荞子是捡得吃的,但依然怕人偷,而且也有人会偷,割了拢在地里晒着的荞子,依然需要人去守夜。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曾心惊胆颤地在山坡上独自呆过一夜。听着山风的狂哮,听着夜鸟的鸣叫,我把头捂进草棚下的被子里,半夜不敢入眠。
在我离开村庄,走向山外的学校去读书后,荞子所变成的荞糕荞耙,成了我最常用的充饥食物。那时家贫,我的父母不能像其他同学的家长样的,每个星期都给上生活费,就是给,我的父母所给的也不足其他同学得到的一半。就三元、二元的。那时,很多同学都是每个星期十元的生活费了。只有我除外。三二元钱,就算不吃菜光吃饭,都不可能让我正是吃得起饭的肚子填饱。所以每次从家返校的时候,我都得背上一包熟食,煮熟的洋芋、苞谷,或者就是蒸熟的荞糕,用铁锅烙熟的荞耙。而最常背的又算是荞糕荞耙。每个星期的前二三天,我都用这些背去的熟食充饥,直到把这些熟食吃完,我才到学校食堂去打些饭,然后就着也是从家里背去的或油或淡的辣子酱吃下。记得那时背去的那些荞糕荞耙,常常因为天气的缘故,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长出了越来越长的毛,还散发出了一种越来越难闻的霉臭味。但再难闻,那毛长得再长,我也从未因此而在学校里丢弃过那些荞耙。我丢不起。我还得靠着它们活过那一天又一天。
现在回头想想,如果没有那些荞子,没有那些荞糕荞耙,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那段求学路一直走下来,不知道我会不会是今天的我。现在,我已离开村庄,离开了那个长有一片又一片荞子的村庄,离开了那些长毛发霉的荞糕荞耙,生活在了城市。但在我的心里,我清楚地知道,我虽然走出了荞地,但我没有变成其他,我依然还是一株荞子,只是是一株别样的荞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