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们一直想跟父亲过生日,但父亲说只知道出生的年份不知道具体那一日。我说不要紧按照父亲一生的特点定一个日子,父亲说生日能随便定就如死日你知那一天?我哑然,我在想哲理不一定就出自伟人或有知识的人之口,在生活的塑造下普通百姓也能爆出惊人之句。现在我才明白其实父亲也在跟自己过生日,只不过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过罢了,对父亲来说蛋糕蜡烛比不上寿衣寿材生坟,后者更能使父亲高兴快乐满足,或者说活得更踏实更自信更健康。
七
父亲后半辈子都在为自己的归宿操心,我也逐渐明白了父亲所说的大事就是指归宿,他在为自己的归宿安排的同时也在告诉后人怎样做,他从前从那里学到这些做法也希望传授给后人。姐在他的调教下已熟烂于心。父亲过后,姐一手操办了父亲的丧事,哀嚎悲壮感天动地,多少人为之落泪。我则如木偶动一动摆一摆,不知道规矩更不了解程序,不会形式也不明白内容,只会跟在姐后面,她哭我也哭她拜我也拜她诉说父亲的功劳痛悔自己的不孝。我只有跟着她,父亲没了剩下姐我不跟她跟谁呢?我的大脑也在努力记住这些程序或方法,但一星期不到就丢失了,不知是丢在老家还是路上,回来已找不到了。
八
我总觉得我父亲和像我父亲那样的人们活得很可怜,他们不仅要承担生的艰难还需考虑死的体面。他们从年轻时就要为自己的归宿考虑,活到五十岁还没为自己的归宿做点什么别人是会耻笑的,自己也活得不踏实的。我们村庄的人都是这样做的,我们村庄周围村庄的人也都是这样做的。我亲眼目睹了我爷爷奶奶伯父伯母父亲做这些事也耳听他们每做完一件向别人诉说时的兴奋,我也看到村庄有些人没能力为自己的归宿准备而焦急不安,我还看到有些人死后后人拿床席子一卷了之,人们议论这是一种耻辱,当然对议论的人也敲响了警钟——生在时拼死拼命也要把归宿的东西办齐。为此他们节衣缩食酒可以少喝烟可以少抽衣服补丁加补丁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