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后的第三天,他的父骑着马他挽着缰来到我家提亲。尽提亲这公案,就我这啰嗦人要说上好半天,现在的人么样的事冇经过呢,就不说了。就说我过门那天的事吧。
日子选在当年的腊月八,那年好大雪,从初一下到初八。沟坎处风口处有一人多深,一般的地方也有成年人的大胯深。雪老不停,我的心就很发急,日子是不能改的。我们这方天底下,女子出阁那天脚不能沾地气。得用花轿好生的抬着,娘常说脱一场女人生,就这天最金贵。从赵家垸到笔架垸,一路的沟沟坎坎,就是大晴大晒的天都不好走,抬轿就更难了。为腊月八那天的一路顺利,他们赵家派六个大男人修了一整冬的路,我多次私下里对我那人儿说,那天就用两人小轿抬我好了。我说这话时,若旁边无人,他就嘬了红扑扑的嘴在我的额头上亲一下。没人时他老爱抱着我,每亲我一下,我的身子就要缩一回。他就看着我,邪邪的笑着说:“你会很疼男人的。”他说这话的歪理是:怕痒的男人爱女人,怕痒的女人疼男人。他亲完后说:“要是有城里那么宽的马路,我要用十六抬大轿来接你,像古代皇上娶皇后那样。”他的话冇把我说得飘起来,我一直认为他找我太亏了,他是正儿八经才貌双全,家底又殷实,听说他读书的那个中学校长的女儿的心全在他的身上。顺便提一下,他家给的聘礼是五十担水田,这聘礼让方圆百十里路的人咋了好一阵舌。也正如我父说的,养了我比养三个儿强远了。他说这话是出自心底的,就我的三个哥哥就是一生不睡觉,也挣不来五十担水田。我家自有了五十担水田后,我的三个哥哥都娶上了媳妇,那一年,我的父和娘每天脸上都挂着笑。
初七快尽天亮时,雪停了,风住了。雪一停,我们笔架垸的三四十个成年男人都打着灯笼火到沿路铲雪,铲到山岗时,他们被来自赵家垸的景致看呆了:一路的灯笼火把照透了半边天,灯笼火把下,几百人铲雪,七十多岁的五爷哈着手说:“凤儿是来世修来的福,赵家真个大家气象。”我们笔架垸的人站在山岗上,感概稀罕一阵后都回了家。父一回来就对娘和我说:“安心睡去。赵家垸的灯笼火把摆了好几里路哩。”
我们这地方,女孩出嫁那天,男人要在家里好生的呆着,我的那人哩凡事蹊跷,那天他走在迎亲队的最前头,常把迎亲的人甩上一段路。我上轿时按理是我父或我哥的事,他偏要自己抱。伏下身时,他凑近我的耳朵说:“我力气不足,你得挽着我的颈。”我就顾不上羞,挽了他的颈。他很轻松的把我抱起来后。就地转了一圈,再走出我的闺房,路过灶屋和厅屋,轻轻地搁在轿子里。坐好了,他把头伸进轿子里,掀开盖头的一角,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委屈你了,只能用四人抬的轿了,为了补过我也算上个轿夫。我那人哩,人前斯文得如大姑娘,人后风流得有些孟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