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若都是男人,又成什么世道了。女人并不输了男人的。”父说:“凤儿聪明齐整,倒是难得。”六先生说:“你家凤儿是颗亮灿灿的钻石,你说木头能镶得了钻石么?金玉都配不上的。”父张了张口,好久没说话。娘一连打了几声嗝,那是叫话憋的。终是憋不住了说:“六先生的话我懂,凤儿是只凤,茅草窠里落不住。”六先生说:“悬殊大了是祸。”父颤声说:“听先生的。”六先生下山时还向父和娘丢下句话:“不可糊涂嫁了俗人。只怕是才俊也无法消受了。”
在这方天底下,六先生的话是很有斤两的。父和娘便放出话要把女儿嫁了,这话一说出口,隔三差五的便有媒人上门,媒人口中的男人都很平庸。在她们眼里,我家的门楣太窄太低,皮相好又么样,金子落到废品堆里,照样被人当不值钱的东西收拾。幸好我父我娘牢记了六先生的话。总是用一句话去封喋喋不休的媒人的嘴,说凤儿得八字太硬,要找八字大的。气量小的媒婆会回敬说:“找皇帝那大八字的男人。”父和娘都淡淡的笑。
十五岁那年的三月十一,我去屋后的松林里拣松菇,初九、初十下了雨,十一这日天上冇得一丝的云,太阳柔柔的,风儿也柔的,我的心也柔柔的。说是拣松菇并不很用心。俗话说三、六、九菇,下雨后的三月松菇不是稀罕物,只个把时辰竹篮便要满了,便寻香抽了好些兰草花。满山的花花草草我独爱兰花那香味。淡淡的,悠长的。有些没情绪了,我站在一块晒扁大的青石上,望着松枝上叫声很动听的画眉,我常常惊异于这小小鸟儿,歌声那么悦耳,整个天地都在它的叫声里轻扬起来。
松林的气息叫人长精神。十五六的女子本来神气足着,站在青石上,我脑子里乱乱的,像远处的叫云雾罩住的笔架山。往年这年岁的女子想得多的又是么事哩,无非是找上个怎样的男人过日子,不像现时的女子能去读很多的书,心气跟男人一样的硬朗。往年的女人再能也是棵草,富贵人家的女儿也成不了一棵树。何况像我这个靠种人家的课田度日的贫家女儿哩。世上的女子不管俊的丑的都有着同一个心思,找一个忠厚能干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太少了,所以大多数女人的命便不好。不好又能怎样,有一口气在,就还得好好的熬着。再累再苦还不能有多少怨言,天底下的男人都不爱听女人那一把泪一把涕的诉说。那一把泪一把涕的诉说又有么说头哩,女人都是前世造了孽的东西,脱女人生便是上天罚到人间受罪的,罪冇受完来世还要做女人。有这码事,晓事的女人,受罪受屈便很少哼哼唧唧的了。
我不是有几根羽毛就想飞得很高的女人,好皮相吃不得喝不得。女人的皮相也只那几年的事,天下的男人都喜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