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的话说他们格调高雅。我可不愿过早的让野草荒蒿掩盖了他们的坟地,还有,如果真的阴阳相通,他们在那边还能时时见到我,逢年过节,我也能给他们烧化些纸钱。
他说,中国的百姓最善良,都希望好人有好报。
文华写史书如挑着百十斤的担子爬坡,越到后来越沉重。文华性子沉静,但轻灵洒脱。他的那资料装了几麻袋的《天完史话》写了一年多后的一个秋夜里,他对我说想换一个题材来写。我说,你要写王鼎么?他用额头抵触着我的额头说,你现在的灵魂都跟我融到一体了,这就是文人终生所追求的神仙伴侣。这世间的夫妻十有八九只是肉体合一了,灵魂融合才是叫人神往的。我说:“读书人就爱把芝麻大的痱子炸成碗口大的脓包,这人与人相处久了,双方的心思都能猜出一半来”文华说:“猜到的心事也是浅层次的。”我说:“王鼎这人和事也是很沉的”文华这人可不太喜爱浓酽的东西。这从平时的生活可以看得出,粥喜欢吃特别清的,不粘筷子的那种,茶要淡的,用他的话叫变变颜色即可。文章写到深处,他也吸烟,但一支烟要吸上三五次,点着又捻熄,点着又捻熄。
文华把冇写完的《天完史话》理好后锁到了书柜。开始写一部叫《七十二寨》的小说了。前头说过了,写的是王一筐的事。这本书写的状态,用他自己的话说如清泉出眼,风舒云展。就半个月就要收尾。那夜,用现时的话他很激动。他激动了,就将头向我伸过来,这回我冇将头前倾,他用两手合拢托了我的后脑,说出句傻话来,要跟我分离么?不晓得么样,我的如锥子刺了的身子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用两手指夹住了他的嘴唇。他说:“王一筐要跳崖了,解脱了,天要塌了。地要陷了。一个文弱书生撑不住了。”文华说这些时很伤感。我说:“不是说他辛苦了半辈子,让他好好儿活着么?”他笑了:“能跳崖,不一定就是死呀,还是好好儿活着。”我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他说:“他从乌云寨后山的百千岩跳下后,叫岩畔的一棵松丫挂住了,后来叫一位挖药的老人给搭救了,带回家被老人十八岁的心灵如观音、貌美如天仙的孙女爱上了……”我呆住了说:“难道世间真的有灵魂合一的事么?”“我说的你能想象得到。清兵将山寨围得水泄不通了,冲出去是不可能了,被清兵捉住会死得很窝囊,就只有跳崖了。”文华叹了口气说:“我的话落入俗套了。”我说:“还是落入俗套的好。”“你冇见戏台上唱的哪一曲冇落俗套了?梁山伯祝英台活着的时候不能成夫妻,老天让他俩死后化蝶。看他俩双双飞舞的样子,多少叫人心里好受些。如果按实在的写,王一筐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又叫清兵押着去杀头,又有么好呢?如果天地间的好人好事都冇的好的结局,又有谁去做这好人好事呢?我想做人也好,写书也好,还是顺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