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中都充满着冬阳,他们大多人的心中积压着消不掉融不化的霜和雪。在常人眼里,我的心已冷硬成冰砣了。说各人的心事只自己晓得,这话对又不全对,世间就有人(也并不是什么智者)就能看出别人的一些心事来。水竹垸的读了几年书的劲松就说:“凤儿的心不但冇成冰砣,而是盛满了春光哟。看那双眼睛多清澈多明亮,给人暖意,找不出寻常寡妇眼中那森森的寒光。都说寡妇的脸满是丧气,色是惨白的。凤儿的那张脸仍如二月春花,三月春风。哪有一丝寡妇的痕迹哟?”劲松一生文不能写文章,武不能操犁耙,可算是一事无成的男人。但很能看透女人的心事,凭这点与他好到那份上的女人少说也有两桌。他曾多次冇斤两地说:“他死后还是不能闭眼睛,因为冇跟凤儿好上。”人说:“那你还算不得有真本事。”劲松深深的叹口气说:“能进入凤儿眼里的男人不会再有了。何况进入她的心里。”劲松好算是知我心了。
我心里那柔和的阳光是我的五个人的爱,谁说人去一阵风,一去影无踪。我的五个人哩就时刻在我心里。他们叫我好好儿活,我是为他们活的,这不是假话。每餐饭我总是先盛给他们,好菜也先夹给他们。我挖草药养畜生得到的那些小钱,都分成六分,五分用来买纸钱烧化给他们,一份供我生活。我从冇疑心他们离开过我。
我常跟他们说话,有时在饭桌前,有时在他们坟前。我觉得我活着,他们在那边会更舒坦些。他们在阳世时,都是很体面的人,用现在的话叫活得很有尊严,在阴间了也不能让他们贱着。
说起我的五个人的事,就如丝瓜牵藤缠缠蔓蔓没个头绪。就接着原话题说罢,乔校长说我是太阳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后,便冇说多余的话,把话题转到了文华身上,说文华正在写一本很有价值的书,书名暂定为《天完史话》。这我晓得些影形。有些读书人说,他们兄弟行中将来名声和造化要数老三文华了。听说文华十五六岁时就立志要写这部大书。写的是一个叫徐寿辉的反王的事,为弄清楚这人的事,小小年纪便跑遍了好几个省,查阅了很多资料,乔校长说:“文华教授己进入写作阶段了。因遇上这场变故他已经病倒了。每天喀血,赵教授得的是心病,心病非药石能治。”我的心有些发紧,身材修长面容清秀戴副水晶眼镜的赵文华在我心中鲜活了起来。跟文昌做女人时,我的心中便只有文昌,其他的人哪怕时刻在我眼前晃荡,在我心中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作文翰的女人了心中便只有文翰。文华离家的时候多,住家的日子少,对我总是客客气气的。说来你也不信,之前,文华做了些什么,虽然在一个锅里吃茶饭,一个屋檐底下住着,我晓得的却很少。
乔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