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大人怜其贞烈,亲书“五步庵”牌匾,皇上赐名为“五步法师”。陈小姐发下这般大愿,有两个原由,一是断父母逼她再蘸之心,二是为死去的蒋秀才超度。
文翰满七那夜,我用剪刀绞去了两尺多长、一把握不了的烦恼丝。是贴头皮剪下来的。万缕烦恼丝落地了,镜中那个克去两个男人的女人的含春杏眼、粉面桃腮、红唇白齿依旧粲然。我晓得那些都是孽根,我拿起剪刀去剪那黑漆般的新月眉,铰了半天,没除下一根,就是除掉了眉毛又么样哩。那杏眼,那粉面桃腮,那白齿红唇又除得了么?
用多情的读书的眼光看,秃了头的我也是慑人心魂的,用他们的话叫别有一番风味。我想到戏文里亡国的西施,祸国的杨贵妃,戏是男人们编排的,戏里这两个女人拿了全身的骚媚劲去迷惑皇帝,这多么的不实在,多么的不通情理,绝色的女人还用得着向男人献媚么。一句老话说绝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这男人身陷泥潭了,不去怪自己走路不长眼,却老怪这地面上的泥潭。这酒和女人,你不沾不惹,能迷糊了心性么?
我是鸡开头口时动身的,到五步庵要翻两座山,过一条河。这人心空了,便冇得畏惧,平日里天一抹黑我就不敢出屋,这夜,我独自一人翻了两座山,淌了一条河。过河时因光线太暗,我一脚踩进了水里。这夜,塘堰都叫冰封了,可我从河里抽出湿淋淋的脚时,却没感觉到冷。还是空的好,空了,空了,世间万象一空皆了。
我在庵门外跪了好久,天才放亮。贞静师傅打开庵门,这副模样的我并冇叫她吃惊,她只是轻轻的叹口气。她这一叹叹出了我的两行清泪,我说:“请师傅赐我法号。”贞静师傅说法号是空的,我想也是。
贞静师傅不再跟我说缘法,我向她学经文,她说经文也是空的。我求戒,她还是那句话,五戒也是空的。这叫没话可说,有时她会冒一句说:“你真能空了?”我又无语。为么事我又无语哩,世间万事都能遮掩,唯各人的心事是遮掩不了的。有句话说得好,各人的心思只有各人晓得。贞静师傅问我真的能空了么?在菩萨面前我是不能打诳语的,其实我心中时常有他兄弟俩的影子在漂浮在晃动。只是有时清晰有时淡远。淡远得如天边那看不真切的一丝游云,但再淡远也消散不了。在五步庵住了一个月后的一个做早中饭的时刻,来了个一身书卷气的人,这人啦,长期叫一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