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会拜台里的草,便歇会。倒不是累,是要看一下活在另一个天地里的我的五个人哩。看这边世界的人要睁着眼睛,看那边世界的人得闭上眼睛,静下心来,一会儿便看到了,全冲着我笑,脸上盛满着情爱,我脸上也肯定是春风春阳般的意态。看另一个世界的人儿,一会便模糊得没影形了,我又睁眼去打理他们的住屋,心中没有大悲大痛,有的只是淡淡的说不清楚的情意。这时刻,总会有不少的男女人在有意无意地看着我,我晓得他们心底下所想的,他们以为我想男人想疯了,说我得了什么癔病。对悠悠是非口我不会去理睬,男女人长着张嘴,除了吃饭,便是说是非的。再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太稀奇,稀奇的东西,人家便爱嚼着。
照例我在打理我的五个人的住屋的当晚,便有几个冇得斤两的男人在我窗外轻敲细扣,有的还放出声息。我每次看一回我的五个人,长得一身粗肉的王凡根便说我发情了,想男人了。这敲扣我门窗的人里头总少不了他,对几个男人的孟浪,我没有气恼,自送走了我的五个男人,我的心中冇得恨和怨了。自古寡妇的门窗到夜里总免不了有些响动,况我在男人的眼里又是么样的人哩。我没有气恼,更用不着去搭理,不是贬损他们,若把我男人当大海,他们只能算一口臭水凼。单身汉二文常是鸡开口时来,在我困醒的窗外做鬼做怪,有时还哼上两句《四季相思》、《十八摸》什么的。有年春季,他一连在我窗外候了十多晚,吵得我心烦。我便应了句,我说:“二文,你么时不流痰和鼻涕,我么时开了门让你进来。”我说这话时虽细声细气的,但却管用。自那后,二文再冇扒过我的门窗,这个鼻涕和口水老是不干净的男人,多少有些识趣的。天底下死皮赖脸的男人不是很多。
十六年工夫,我在同一间香火厅里,跟同胞五弟兄拜五回堂。在同一个屋檐下进五次洞房。谁能说这不是天地间的怪异事哩。你可晓得这人间万象,我最怕看的是什么,是飞蛾扑火。一只扑上去落地了,另一只又接着朝上扑。这多像他们五弟兄的情形。那么的傻,那么的无怨无悔。每看这情形我的泪便一个劲的往外漫,就一口吹灭了灯焰,灯焰灭了,飞蛾还不立马散去,还要绕着有腾腾热气的灯芯扑啦一阵。我想,他们这一家若有八弟兄十弟兄的,也全都会去作那扑火的飞蛾。因为我的五个人都走完时,我还只三十一岁。谁说女人三十烂稻草,张家榜的七十六岁的张四秀才,在我的第五个人上山的那天,特地来看我,那天,我照例穿一袭白衣。青丝松挽,泪湿素面。有斤有两的老先生见我这样,说了句没斤没两的话,说:“换上我也会,哪是人啦,是仙与妖的混和体!”男人们都说我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味儿。读书人说这叫大美无言。这话我懂,就是说凡事到圆满了,你就没话可说了。其实哩这绝不是好事,凡事就圆不得满不得,月圆了要缺,水满了要流。女人太整齐了不是惹祸就是命薄。叫我想不通的是,天底下的男人,特别是很像样的男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