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翻过笔架山后,他争着要抬轿,轿夫们不让说:“得蓄着力气,晚上好干活。”我那人哩也说疯话,说:“我这媳妇,就是饿上三天肚子也来劲。”满路的人笑得东倒西歪。轿夫们终是拗不过他,让他抬,长到十九岁,肩膀冇沾东西的人哩,扁担一沾肩就用双手向上托,我晓得那是不好受,我这人哩!
说一个人太得意太快活就爱出事,这又说成是天爷的惩罚。究其实,也不尽原,这人摊上快活的事,就把眼下的事不当回事。把事不当回事就要出事。我那人哩就走在前头,在轿里我便揭开盖头,透过轿帘,看他抬轿那样。该几笨拙,四人八只脚可不能随着各人的意乱拿,乱拿,就乱晃,冇走几脚,另两个轿夫便有话说了:“生来是坐轿的命,么能抬轿子哩。”我那人哩说:“凡事是做成的,冇得生成的。等一会我的脚便能跟你合拍了。”我那人哩不是吹,冇走多远,轿子开始上下有节奏的闪动了。这是因为脚步开始合拍了。掌把的王老四说:“还是读书人聪明,凡事一试就会。”我那人哩张扬了说:“日后垸里的弟兄们娶媳妇抬花轿时我也算一个。”王老四说:“大相公捧着金碗玉盏,可不要夺了我们这泥巴碗。”我那人哩说:“我只顾抬,喜钱归你们。”一路的说着笑着,我那人哩一脚冇踏稳,身子一晃一歪,倒了。
倒的地方正是陡坡,我从轿里泼出来了,一团红在雪地里滚,冇滚多远叫一棵什么树给挡住了。泼出轿子就那一眨眼,因雪厚着,头发丝也冇损一根。我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从轿子翻倒到停住,我冇唧一声。倒使我的人哩骇得不轻,他一倒地便顺手抓住了一根藤条,一打住身又松手随我滚,嘴里惊叫着:“凤儿,凤儿,我的凤儿哟!”滚到我身边,二话冇说打了自己一耳光,说:“该死的浪货。”打完,一把抱起我,眼睛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看完后说:“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不活了”我那人儿在我面前说话总是那么结实。那时我太年轻总是由他说去。
轿子和轿夫都好好的,他却不要我坐轿了。他说这段山路就由他来驮着,我摇头要自己走。顺便说一句,我们这儿的姑娘出阁,从上轿到进洞房是不能开口说话的。他不管,背着我就走,他再不说话,眼睛盯着路面,步步都踏得实,扒在他的肩上,看他这样子,不晓得么样我竟想哭。
那天的热闹一时说不过来,听人说六十席还炸了,再添十席才安好。按理,这天我那人哩要喝过七颠八倒,可他一口也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