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这方天底下的人都说我是世上最苦情的女人,他们说这话是占尽理由的,不是把话说满了,这人世间又有哪个女人在十几年间亲自送了五个至亲至爱的男人上山呢?一个喝了一肚子墨水的坐馆先生说我是天底下的传奇,他这话有些孟浪的意思,我大抵揣测得出,不外乎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怪异而稀罕着。
其实,世人和那教书先生对我的看法,全是自作多情,天底下最猜不懂最悖情理的是人心,我敢说就冇得一个人晓得我的心大多的时候是被幸福(只能用这个词了)装填得满满的。我如果将我的情愫说出来,不被一口臭痰淹死才怪哩。
我是天底下最满足的女人!当我坐在来龙岗那一排五座坟前时,我心底千百次的这么呼喊着。春天来了,花开得热闹,草长得疯张,花开草长让她们热闹去好了。我的五个人呢个个都冷落不得,草我不要它们太疯,太疯了将庐墓都遮盖了。我的五个人会觉得不舒展。他们都爱个干净整齐,这个季节里,我爱太阳特温和风特温柔的日子。这样的日子里,我便穿着浅蓝竹布褂,黑得像菜籽的丝绸裤。我的五个人都爱我这般打扮。再插一句,我将一大把乌黑的头发松松的挽在头顶,
他们不大喜欢挽巴巴髻,说那样人便显得呆板,天底下的男人都爱个妩媚和灵巧。这样子了,我就怀揣着剪子,去清理他五个在那边的住屋,我坐在叫草铺得柔软的拜台里,将疯张的草们剪修得一展平,将藤藤蔓蔓的都扯掉。太阳暖和着我的身子,清爽的风灌进我的五脏六腑,我内外都舒适着,脸上肯定有淡淡的笑意。我这笑意不是做作,我这一生都不会装扮。出阁前,我连梳妆打扮都不会,后来是我的五个人教我的。五个大男人哟,都会做女人的活,描眉、画眼、打口红、搽胭脂水粉,手脚啊,轻灵得如这空中拂过的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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