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枫树枝条儿织成篱笆和着稀泥糊成的,屋脊上用页岩块压着杉木皮和芭茅草,隔山远望去,渺小得如平川流沙中的一块卵石。梅英说她愿意赔双倍价钱弥补我的恼怒,她也是愿意下跪磕头给我赔小心的。我真不明白一个女人的蠢会有如此程度,失火烧屋犯法坐牢的该是我,胆大的都没吃饱撑死,胆小的怎能饿死?我仿佛发现人的下跪,膝盖骨并不是为挺直腰杆而生长。
我闭上眼睛,阳光在我的眼前眨成夜幕中的繁星,明亮游离于黑暗,黑暗隐若着光明。世间的万物总有混沌模糊的表象,没有完全明晰也没有完全陌生,有的只是那份抉择的艰难。
梅英的整个身子已经完全横伏在我的一只手臂上了,她的双腿直直软了下去,跪倒在地,如一头刚生产完毕的母猪有气无力地哀嚎着说:“秋锐,别。上帝拯救的是世间苦难人。”我拉直的手,筋和脉在清醒的意识中麻木失去知觉,心灵承受着割肉还母留骨归父的煎熬。人的生命总是在情爱的跷跷板上滑行,原本没有哪端重要哪端轻量,但当你跨步行走,脚下踩着的便是重量。我也开始困惑情感的取舍在生活中的为难。
梅英下跪了,眼中噙满了泪花子。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坚强的了,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容易接受感动了,如果你能感受到一个老人流着眼泪下跪向你哀求的是教你不要犯傻的心情,你还会为你的执拗而坚持吗?我选择妥协放弃了。
祭坟完毕,太阳吹着热浪,扑弯了小树压低了小草。梅英寂寞,留我喝茶说话。我耳根子软腿也懒瘫,便随了她。
梅英的房子土台阶和地脚枋完全是大坑小巷,密密布布,好比屋檐下的蛛网,拉成不齐整地缺口,房屋顶烂掉的茅草丝条如天空飘飞的雪花瓣,纷纷扬扬。满屋子里散布着阳光的斑点,如同夜空中繁星的光芒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