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呀?还不把桌子抬走。”她转到我身边坐下说:“秋锐,你去祖坟坡祭坟,那里可不全是我们乔家人了,你祖父的坟墓头顶多睡了一个可怜女人。”唉,继而是什婶带哭腔的哀叹。我的记忆中,乔家的人死了都是往同一方向抬去埋葬,祖坟坡逢年过节烧香燃鞭炮成群结队的都是乔家后人。祖坟坡半山坡中仅有一户姓马的人家,男的是个跛子,男女老少都唤:“顺跛子”。年轻不学好,因为送儿女读书交不起学杂费,天黑跑到林场偷树,树大力气小,人在地上碾了一圈才站起来,刚开步走,脚又被树桩挡住绊着,几摇几晃连人带树滚倒在桩边,脚搁在树桩上,脚踝被直立着的木屑钉了进去,从此踝关节上穿有香签粗个小孔,骨头里一年四季化脓出水,天晴落雨都必须穿一双袜子,袜子上大老远就有股腐尸味,走路踮着脚,一摇一晃好比是舂米的怼马。女人叫梅英,半边耳朵聋,是个基督徒。什婶说的可怜女人莫非是梅英?
不论说话所指女人是谁,什叔这次是完全动了气。他猛地用力把竹烟管插进火炭中,生土漆发出啧啧声响,冒出青烟烧焦了。他呲着牙齿格格作响,愤愤说道:“死女人,乔家风水毁于贱人之手。”我不明白什叔为何如此仇恨一个死去的女人,一个别姓女人的死如何会影响到乔家风水呢?死去的女人是梅英吗?她是怎么啦呀?什叔白了我一眼,语气中有点无所谓地生硬,说道:“走了。”梅英是个老女人了,她能走多远,谁又会收留她这样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呢?她既然是走了,那她干嘛还睡在祖父的墓穴头顶呢?她原来不是有屋住吗?她会不会是遭人欺负被赶出了家门呢?我一路追问着什婶,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什婶嘿嘿笑着,眼角的鱼尾纹伴着眨眼轻轻漾动铺展开来,如倒垂的柳叶在微风的吹拂中于平静水面留下的柔美轻飘般美丽,说道:“你还是不明白,等会儿祭坟你就懂了。”什叔接着话往下说:“也好,清静了许多。但就是……”什叔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立刻缓沉了下来,他的头往下低,目光集中于燃烧得火红地炭条上,一种忧虑和哀愤地气氛似乎是在阻止着我们继续进行说话。屋外的风声已经渐渐小得听不见了,天和地之间也有相互妥协的时候,而我和什叔的说话又回到了沉默地开始。
“你拿几块炭柴来,火烧大点儿。你看,老鼠过路都燃不着尾巴毛了。”什婶拿铁钳将火坑中未燃尽的炭柴搁拢在一起,用手肘推了推什叔说道。什叔把头夹在两膝盖之间,用手托着沉默不作声,什婶见什叔长着耳朵装作没听见,很是生气。便火着说:“乔文什。你听着,成龙的升天,变蛇的钻土。生死由天,富贵有命。明忠明志的今后你担么子心啰!秋锐也是乔家的人,不是一样考大学吗?再说,梅英的死也够惨,连葬坟抬棺的人都没有,屋场四周围全是别人的山场和土地,你说她过世不守屋场又怎么办。”
如此说来,女基督徒是死了。梅英常说的升天堂见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