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剃头匠分手的时候,要了人家一万元现金?”
“噢。”她答。“怎么了?”她反问。
“为什么要这样?”
“生命折旧。”
电压不稳,电灯恍惚。杨梅看见赵刚的嘴唇动了动,像在咀嚼。他想起了那只孤独的小船,或者是那口生怕掉下来而寻找依托的锅。想了好久,他忽然明白了一点道理,于是自言自语:“是啊是啊,是可以理解的呀!”
“你并不理解!”杨梅赶紧接过来说。此刻,她像是从心底翻上来一股苦水。她想哭,想当着这位老同学与昔日恋人集于一身的镇长大哭一场,把这些年来积存的苦水化作泪水痛痛快快地流泄出来,即使明天她就不复存在,也会浑身清爽地离开这个多事多非的茫茫人世。
赵刚转过身来不再想小船之类,目光却像两把雪亮的钢刀直直地逼着她:“可是你,你不应该跟第一个离了又还经常去他那里!”他咬牙切齿而口气却像对自己的亲妹妹。这使杨梅开始感动,使她激动,她也用妹妹对哥哥的样子恸哭起来:“第一个,他需要的不是妻子。当我们……睡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作为男人,他根本无能为力……他孤苦无依,他需要的是母亲……”她抖抖索索从枕套里翻出一个小存折夹子,那里记载着存款一万元,户头是那个有病而没有班上拿不到工资的男人。“第二个的钱,我给了第一个,他毕竟还有一门剃头的手艺。”她泪水盈盈地说。
“你的心地真好!”赵刚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分别压在杨梅的两只肩膀上说,“我想你肯定会有好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