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中央有文件不准进京吗?我说,不知道。他踱了几步说,不知道我们给你们讲讲,跟我走吧。
我们跟着他来到镇上一个四合院里,大门上挂着“劝阻站”的牌子。我们被他领进一间屋子里,坐定后,他就开始给我们讲道理,做思想工作。我瞅着,戴红袖章的人当中好像还在学生。这里没有解放军战士。我猜着“劝阻站”是否有分工,小城镇分给他们管,解放军重点把守铁路沿线。
他们讲的道理,我们都听腻了。但无论他们怎么讲,我们从不反驳。从策略上讲,反驳只有害处没有益处。所以他们讲了一通后,我们一个劲儿点头。他们以为我们思想通了,就安排我们的晚饭,又安排我们住宿,准备明日把我们遣回。
我们又白吃了一顿,省了壹元多钱壹斤多粮票。无论遇到天大的事,饭还是要吃的。不能跟饭呕气。我们处处做出服服帖帖的样子,倒叫他们放松了警惕。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住在一间房子里,看守我们的是一位青年学生,看样子和我们年纪大小差不多。我脑子里一闪,来了灵感,就像写小说一样。我紧紧抓住这个灵感,思索构想了一遍,觉得还可行,就决定夜深人静时动笔了。
进入零点的样子,我从门缝里透过淡淡的月光,看到看守我们的那位学生穿着单衣,在秋夜的凉风中瑟瑟发抖。尽管他把衣服领子竖起来,脖子缩进去,仿佛不济于事。我先叫醒了闵干、秦亮,向闵干要了烟火,并提醒他们机警点儿。然后我假装上厕所,拉开房门。他警惕地问,谁?干什么去?我答道,我,上厕所。他没再作声。我装摸作样上了厕所,出来时点着一支烟,去给那位看守学生敬烟,说吸一支暖暖身子。他不客气地接过烟。我划火柴给点着。顺便说,我们让你受苦啦!他莞尔一笑说,我也是奉命行事。他狠劲儿吸了一口,鼓了鼓腮,又全部吐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六指抓痒——多此一道。我听着对口味,就又问,您贵姓?您是……?他说,免贵姓王,王长山;跟你们一样,学生!我顿时感觉亲近起来,啊!您也姓王?也带个山字?一家子啊!我叫王海山,认识您真高兴!我已经伸出了右手。
王长山显然也有些高兴地说,啊,长山、海山,都是山嘛,你们是从河南来的吧?我点点头说,我们哪个地方姓王的,恐怕都是比干王,比干的一支后代改姓王。不知你们河北这一带姓王的有啥说头没有?王长山说,我也说不清楚,听老人说这里姓王的有京郊来的王公子孙,也有从南边来的。我兴奋地说,说不一定咱们还是一支脉的呢?王长山笑了笑说,三横一竖写不出两个王嘛!再说,咱们都是学生啊!
我抓住契机问,你是高几?王长山答,高三。我接着说,多倒霉啊,我也是高三,该考大学啦,偏偏……王长山同情且有所怨地说,我们生不逢时呀?我趁机说,不瞒你说,我们就是想去北京见见毛主席,说说咱的心里话——我们想上学啊!没有别的意思。可是,我不知道,这天罗地网布阵设防,提防我们干什么?
王长山若有所思似的……他向四周瞅了瞅说,这儿风大,咱借一步说话吧!
我随他到背影墙角,这里根本看不到屋门动静,我顿时明白了,我又递过去一支烟,去摸火柴时灵机一动,说没火柴了,我去屋里拿。他点点头。我去拿火柴时,叫了闵干、秦亮一声,他俩机灵着呢,我出去后他俩已经做好了逃的准备。我悄声告诉他们俩出门向右拐,到玉米地里等我会齐,接头暗号,蛐蛐叫。他俩出门逃走后,我大摇大摆走到背影墙角,掏出火柴给王长山点着烟,我也抽上了一支,说,长山,我们交个朋友吧!王长山说,好啊!交个河南朋友。我说,我属猪,20岁。王长山说,我也属猪,猪尾巴。我说,我是哥,你是弟,今天指天盟誓,今生今世如有机缘,一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