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哭泣的是自己的际遇,也是41年的集体身份。从此,她将从单位人变成“市场人”,告别福利房、铁打不变的退休金等等。
1994年以后,侯丽君有了一个新称呼:下岗工人。这是一个在上世纪90年代初出现的新群体。最初,还不叫“下岗”,有的地方叫“停薪留职”,有的地方叫“厂内待业”,有的叫“放长假”、“两不找”,等等。1997年,在“减员增效、下岗分流、规范破产、鼓励兼并”的国企改革浪潮中,下岗工人数不断增加。仅1997年,中国累积下岗人数就激增到1152万人。
侯丽君仍记得,吃散伙饭时,有人问领导,这究竟是为什么?
“其实谁也没有错,谁也没有不认真的时候,但是活儿越来越少,养不活这么多人。”多年后,侯丽君终于想明白了,这是国企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阵痛,也是一大批国企浴火重生前的涅槃。
这个转轨与阵痛从1978年就开始了。鉴于国企体制与机制的种种弊端,当时中央提出扩大企业经营自主权,让国企自负盈亏、自主经营。1986年8月3日,中国第一家破产企业在沈阳出现。宣布破产的第二天,在这家名为沈阳市防爆器械厂的厂门边,挂了一对小花圈。没有挽联,没有落款,触目惊心。
国企改革向纵深推进。一场被称之为国企产权置换和职工身份置换的“双置换”改革大幕陡然拉开。仿佛一夜间,或买断工龄,或重签用工合同,有着全民所有制或集体所有制身份的职工,从“企业人”变成了“市场人”,从终身制劳动关系变成了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新型劳动关系。
为了消减改革带来的阵痛,与“双置换”配套的“三条保障线”和再就业工程迅速启动,一大批“双置换”中下岗的工人进入了“再就业中心”。
随着身份的置换,产业工人群体开始了新的变革。而这种变革则折射出社会的进步、人的进步,乃至一个阶层的进步。
无疑,“侯丽君们”在这种变革与进步中,历经了巨大的阵痛,此后,一个以蓝领精英为主的产业工人阶层正在拔节成长。
蓝领精英
下岗工人是在2008年消失的,上海是第一座城市。
在此前一年,一个关于上海的调查数据在全国流传:据调查,只有1%的人愿意做工人。复议者、质疑者各占一半,其中,质疑者深究的问题之一是这个数据出处。
后来真有一家媒体对这个数据的“身世”进行了一番详细的调查,称这个数据是媒体引述国发中心专家林泽炎的一次会议发言。林泽炎援引的是2005年《职业》杂志文章的数据。而这篇文章的数据出自上海市质量协会用户评价中心。该记者跑到这个中心一问才知道,2005年5月,这个中心做了次“上海市中小学生成长质量公益调查”,对上海学生家长进行调查。在回答“今后希望孩子做什么”时,仅有1.1%的家长希望孩子成为工人。
一则样本范围仅限上海的调查,在它刚出笼时,波澜不惊。数年后经媒体偶然发掘,却在几天内被放大,形成社会热点,颇具深意。如果再联系“下岗工人”的消失仅仅是在提法上用失业代替下岗,就不难理解,产业工人群体的演变已呈现出变革前的焦灼。
等到2008年,这种焦灼终于得到了政府的回应。是年3月,新华社一位记者在观察全国“两会”时,发现代表中一线工人所占比例比上届增加了一倍以上,很多都是产业工人中的高技能人才。就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