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锦、罗、绫、素、布。
这种应制式的诗作,肯定是精芜参杂。而且,以每首二十八字算,一百二十首是三千六百字,加上标题等更是近四千字。以书法作品而言,可算是少见的鸿篇巨制。嵯峨天皇对它竟不惜花费如此心血,实在令人惊讶。他当然不会是出于实用目的才去书写的,李峤诗对于他的日常起居乃至军国大事毫无关碍。大概是对汉字充满感情的天皇,看到这种精雕细琢的玲珑玩意儿,感到特另别的新奇有趣并由衷地佩服吧?很可惜,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一诗卷已经残缺了后半段。
对汉唐文化的心慕手追,一直持续于相当中国晚唐和北宋的平安全期。被奉为“羲之再世”的日本平安“三迹”之一的小野道风,有一篇非常著名的草稿叫“屏风土代”。相传他在三十二岁时,由朝廷大臣公推并被天皇亲点成为御书家,在当时可谓名扬天下。这篇草稿的内容是一组汉诗,但并不是转抄唐人的,作者是日本诗人大江朝纲。读了这些诗,可以想见当时日本的汉学影响是如何地强大。诗共有十一首,题云:《春日山居》;2.《寻春花》;3.《惜残春》;4.《书斋独居》;5.《山中感怀》;6.《林塘避暑》;7.《山中自述》;8.《送僧归山》;9.《问春》;10.《楼上追凉》;11.《七夕代牛女》。为避累赘,引一首以飨读者:
古洞春来对碧湾,茶烟日暮与云闲。山成向背斜阳里,水似回流迅濑间。草色雪晴初布护,乌声露暖渐绵蛮知圮上独游客,疑是留侯授履还。
干仄、对仗、韵、用典、句式,全都齐了,把它混在唐人的别集中,谁能分辨得出来?说它出自古代日本人的手笔,大概谁也不会不惊讶的吧?
平安“三笔”也好,“三迹”也好,从他们留下的作品来看,书写内容大部分是汉诗。在这些汉诗中,真正日本人自己写的诗倒也不多见,最普遍的是抄录唐诗。由于遣唐使的频繁派遣,促进了中日之间的交流,中国文化被作为——种楷模原封不动地带到日本,它理所当然地引起丁还是在草创阶段的日本文化的倾心。如果说由于“三笔”的首座空海和尚在访问唐朝后带回了大量的佛经佛具,因此三笔时代的文化艺术也不免染上了宗教影响的话;那么到了继后的小野道风、藤原佐理、藤原行成这“三迹”时期,这种宗教影响就相对淡薄了。贵族官僚出身的书家们,致力于追慕唐风文化,研究诗文、学习书法,而对于宗教却很少瞩目。他们并不是先宗教后艺术,而是把追慕文化艺术提高到突出的地位。平安朝的“三笔”和“三迹”这两期书法的不同点,在这里是充分反映出来了。
平安“三迹”作品之中,出现最多的唐诗内容是白居易的诗。据说有人专门进行过调查:白居易的诗作,占了全部唐诗作品的绝大多数。三位巨擘都有录白居易诗的作品。小野道风有白诗《新乐府断简》;藤原行成的《白诗卷》一气录写了白诗《八月十五夜同诸客玩月》等十首,可称洋洋大观。至于藤原佐理,还有一篇写白居易新乐府《杏为梁》的作品。这首《杏为梁》似乎已经反映出词的意味,它之受到日本书家的宠爱而出现在异国的书籍中,是否出于纯粹的偶然?
偶然性是存在的,但其中并非没有必然的趋势。所谓偶然性。当然是指在当时作为两国交流的媒介——遣唐使、学问僧的个人爱好。他们自然先把自己喜爱的东西带回日本去。我们看到了白居易的作品,看到了李峤的作品;但